博爾赫斯說「閱讀不亞于一場周游世界或者墜入情網的體驗」,毛姆是「閱讀是隨身攜帶的避難所」。
但我更喜歡黑塞說的「世界上任何書籍都不能帶給你好運,但它們能讓你悄悄成為你自己」。
「悄悄成為你自己」意味著你的內心越來越有力量,知道自己想要什麼,就算特立獨行,也無所畏懼。
因為加繆說:
一切特立獨行,都意味著內心強大。
1942年,年紀輕輕的加繆憑借作品《局外人》一舉成名,轟動整個文壇,1957年,44歲的加繆摘得諾貝爾文學獎,成為法國歷史上最年輕的獲獎作家。
《局外人》就是天才加繆最重要的作品。
01
和《戰爭與和平》這樣的長篇巨著比起來,《局外人》的篇幅短小;和康德的三大批判比起來,《局外人》是個哲學性故事。
但讀《局外人》,帶給人的反思和震撼,不亞于任何名著。
三十多歲的默爾索,本本分分地工作,既不渴求詩和遠方,也不夢想發財升官。
他的口頭禪就是「我怎麼都可以」。
這樣的人,用現在好聽一點的話來說,就是「佛系」,比起那些整日夢想著發財升官的人,比起那些不愿意放棄任何一個機會往上爬的人,默爾索簡直就是死透了的咸魚,因為他連翻身的想法都沒有。
如果他的人生沒有意外,大家可能也不會注意到他,但默爾索沒那麼幸運,因為他的人生,有了意外。
養老院給默爾索發來一封電報,告訴他母親去世的消息。
生老病死,本來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,默爾索請假回家奔喪。
從去年開始,他就沒有去養老院看望過母親,因為他不愿意浪費自己的一個星期天,他也不知道母親到底多少歲了。
回到養老院,有人問他要不要再看一眼母親的遺容,他拒絕了。
嬰兒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自己哭,等她老了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,她的親朋哭,可是作為兒子,默爾索沒有哭。
他不僅沒有哭,還百無聊賴地觀察著葬禮上的人,老人形態丑陋地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亂想里,卻裝出一副悲傷的樣子。
和他們比起來,作為兒子的默爾索,堪稱冷漠無情。
默爾索沒有悲傷,更不必因悲傷的吐血半斤,也沒有像阮籍那樣,在葬禮上大口吃肉,他只是覺得累,想趕快結束,然后痛痛快快地睡一覺。
葬禮結束后的第二天,默爾索就帶著女友出去游泳,看喜劇電影,和女友做愛,昨天葬下的人,仿佛不是自己的母親。
「知我者謂我心憂,不知我者謂我何求」。
在旁觀者看來,默爾索就是冷漠,甚至對母親毫無感情。
02
葬禮過后,默爾索像過往一樣正常上班,正常生活,和混混鄰居雷蒙結識。
雷蒙問他愿不愿意和自己做朋友。
默爾索的回答是,做不做都可以。
那時候,雷蒙和情婦鬧別扭,正計劃著好好羞辱情婦一番,請求默爾索幫忙。
默爾索也覺得幫不幫都可以,但是他沒必要讓雷蒙不滿意,所以就幫忙寫信。
雷蒙得償所愿,不僅侮辱了情婦,還因為動手打情婦,被卷入官司,請求默爾索出庭作證,默爾索說:「我怎麼都行」。
最后,默爾索去了警察局證明雷蒙打人是因為對方出手在先。
工作上,老闆在巴黎設了一個辦事處,希望默爾索能到巴黎工作,這不僅可以改變默爾索的生活環境,還能讓他趁機旅旅游。
但默爾索覺得:
人們永遠也無法改變生活,什麼樣的生活都差不多,而我在這里的生活并不使我厭煩。
默爾索拒絕了。
老闆認為,這個員工缺乏雄心壯志,這對做生意來說是糟糕的。
感情上,女友問他:
是否愿意結婚?他答「結不結婚都行。」
又問是否愛她?他說這個問題毫無意義。
甚至女友問他,如果是另外一個女人問他會不會結婚,他會怎麼說,他說「當然會」
其實,他不愛女友,也不關心女友需要什麼,身上是否發生了什麼事情。
總而言之,他對一切都無所謂,做什麼都行,不做什麼也行,反正生活就是這樣,做什麼或者不做什麼,毫無意義。
03
人生的意外,常常使生活發生斷崖式的改變。
默爾索人生最大的意外,源于一場命案。
那個陽光明媚的周末,默爾索和雷蒙去海邊玩,朋友雷蒙遇見了「老對頭」,兩人一觸即發。
朋友身上帶著槍,默爾索覺得,「對方沒有掏出刀子,就不能開槍」,于是主動提出幫朋友保管槍,如果遇到危險,他會開槍。
然而,就在默爾索一個人的時候,他碰見了雷蒙的敵人,對方拿出了刀子,默爾索正對著陽光,光刺激得他昏昏欲睡,汗水又讓眼睛視野模糊,在稀里糊涂之中,開槍殺死了對方。
他被捕了。
在監獄里,預審法官打量著默爾索,問了他姓名、住址、職業、年齡,然后問他是否找了律師。
默爾索問:「是否一定要找一個才行?」
預審法官不解,默爾索接著說,我覺得自己的案子特別簡單。
預審法官告訴默爾索,如果他不自己找,法院就會給他指派一個律師,因為這是法律需要。
第二天,一個矮矮胖胖的律師來獄中找到默爾索,他已經研究了默爾索的案卷,案子很棘手,但他有勝訴的把握,前提是默爾索聽從他的安排。
原來在案子中,最棘手的地方就是他在母親葬禮上的「麻木不仁」,就是他對生活的無所謂,就是他對女友的「不負責任」。
他希望默爾索說自己是努力控制了情感,才沒有表現出悲傷。
但默爾索拒絕了,他拒絕撒謊。
「不,因為這是假話。」
默爾索不愛母親嗎?不,當然不是,他自己說:「毫無疑問,我很愛媽媽。」「像其他人那樣愛。」
但是愛媽媽就要哭得死去活來的?就要悲痛欲絕?默爾索覺得,愛,也不一定就要這樣啊。
律師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,反復強調默爾索在葬禮上的冷酷表現,將成為案子最關鍵的證據。
默爾索不得不提醒對方,葬禮和案件無關。
令默爾索沒有想到的是,這一場人命案,最終變成了道德審判,審判由案子本身變成了對「人的道德」的審判。
04
道德這東西,可以拿出來審判嗎?旁人看見的,都是真實的嗎?
如果是真實的,那默爾索表現出來的一切,對他都是不利的,尤其是他在母親葬禮上的表現,更是「冷血」。
其次,他對生活無所謂上進、對女友也無所謂責任,也將成為對他不利的證據。
奇怪的是,人們在審判他人的時候,恰恰就是根據自己看見的和聽見的來進行的。
法官由默爾索的某些表現推定,默爾索就是一個「冷漠無情的人」,因此,殺人也就不奇怪了。
他們拿出十字架,激情地表達著上帝對真心懺悔者的寬容,但默爾索無動于衷。
無論對方說什麼,默爾索都不信上帝。
但對方還是堅持問默爾索,是否對自己犯案感到悔恨,默爾索說,與其說是真正的悔恨,不如說是厭煩。
長時間的監獄生活,長時間的審判,默爾索覺得乏味,他在想,如果自己生活在一棵枯樹的樹干里,什麼事都不能做,每天只能抬頭看天,日復一日,他也會習慣。
習慣,這是一個可怕的東西。
在默爾索看來,生活就是一種可怕的習慣,因此不管做什麼,最后都會「習慣」。
審判依舊進行著,但人們已經將默爾索丟在了一邊,默爾索作為案件的主人,卻成了局外人。
大家根據自己的所見,用自己的認知在道德上審判默爾索,他們給某個人打上一個標簽,是不需要這個人同意的。
我常想,這人與人之間的隔閡,人給人下的定義,人在他人身上貼上的標簽,也都不需要人家的同意。
從這一點來看,被審判的人,往往都是局外人。
在生活里,有些人說這人不好那人不行,其實不管行不行,都和他說的對象無關。
當別人試圖給我們貼一個標簽的時候,才不管他說的是不是事情的真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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